茶团

·原作：《凹凸世界》by七创社

·给bi总的生贺！ @劳民伤财  @育教娱乐 

·有很多私设啦，比如鬼魂碰不到人啦，鬼和鬼相碰能感受到正常体温啦……emmm其他的说出来感觉会剧透（。）自行感受吧！

 

-1-

嘉德罗斯相信世上确实有鬼魂。

 

他再次打开房门，毫不意外地看到金仍然站在他的门前。这回，他走上前碰了碰他，能碰到实体，只是没什么温度，光靠这些他有点辨别不出来现在的金究竟是个什么品种。

嘉德罗斯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问他：“渣渣，你怎么会在这儿？”

金愤愤地看向他，语带控诉：“你就不能先让我进去吗！外面很冷的好吗！”

嘉德罗斯白了他一眼：“我干嘛要让你进我家门？”

金一脸莫名其妙：“嘉德罗斯你别不是傻了吧？这房子还是我跟你一起贷款买的你忘了？”

 

嘉德罗斯深深地看他一眼。不是冒牌货，不是幻影，这确实是金。

那么问题又来了，这个渣渣怎么会在这？

 

-2-

这个城市的空气湿度很高，全年无差地不定时下雨。在这种地方，人总是老得很快，就连鬼魂也不例外。前天还有位女客人跟我抱怨她眼角出现了细纹，我在这个咖啡店暖黄的灯光底下对着她指着的那块地方细细看了半晌，也没看出那光滑细嫩的皮肤上哪条纹路是属于多出来的、需要被消灭的那一类。

 

不过总是显得过于湿冷的天气确实不够亲切，我想，起码容易让客人变得消沉。

而我是不太愿意见到这样的场面的。

 

金就是在一个潮湿的傍晚出现在我的咖啡店门口的。天气已经比较冷了，但他身上还是夏天的装扮。我有点莫名地担心他是不是没地方回家才来到这的——因为他看上去太狼狈了。他撑着把非常可爱的小伞，明显不像是他自己的，那看起来更像是某位小姑娘临时借给他的太阳伞。虽然从早晨一直下到现在的雨渐渐缓了势头，但是那么小的伞也没办法替他遮挡多少。于是他快跑到我的店门口，长出了一口气，堪堪把半边身子塞进屋檐底下，然后把伞收起。

他窘迫地抖落身上的雨珠，看起来和正常的人们一模一样。但是都到了这个地方，哪还有什么正常人和鬼魂的区别？大家都差不多，基本上已经跟世界做好了告别。

 

金手里的伞湿得透彻，他有些苦恼地看了它两眼，终于决定暂时先不考虑该拿它怎么办。然后他转过了身，一眼看到了玻璃门，还有站在玻璃门后观察着他的我。

他露出了一个疑惑而伤心的表情。

伞上的雨水簌簌滴落，将门前的地毯染出许多深色的痕迹。他左右看了看，像是确定了什么，但又显得更加疑惑了。随着雨势增大，他缓缓张了张嘴，脸上变得一片空白。

 

我推开门走过去，问他：“您好，请问……？”

他像是突然被戳中身体的猫一样站住不动，肌肉紧绷，过了一会儿才像是突然惊醒似的转过头来回答我：“我……我是来找人的……”他有些茫然地看着我，摸了摸后脑勺，又问我，“请问，原来在这里的公寓呢？这么快就拆了吗？”

 

-3-

这里水汽重，所以在太阳升起来的时候要多通通风，把水汽冲干，对人身体有好处。

 

渣渣不愧是平民家庭出身，对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知道得特别清楚。嘉德罗斯不止一次听他说过这话了，因此能够铭记于心。

于是哪怕是那个渣渣不在的时候，他都能够做到常开窗通风，把被套拿出去晒，满脸不耐烦地开始扫地拖地。

 

然后门铃一响，隔壁的格瑞令人异常讨厌的嗓音就跟着响了起来。嘉德罗斯气鼓鼓地哒哒哒奔过去把门一拉——虽然更像摔——就冲着格瑞喊：“你怎么又来了？！”

他把拖把一横，像极了从前手持大罗神通棍的姿态。

格瑞瞟他一眼，把手里的菜篮子放下。嘉德罗斯没等他松手就一把夺了过来，一边嘴里嚷嚷着“你怎么又多管闲事”，一边把格瑞往外赶，打算关上门，坚决拒绝格瑞进屋。

格瑞本来就对进屋一点想法都没有。他只是静静地瞥了眼没夹好的拖把布，什么都没说，当然也没等嘉德罗斯二次暴躁就走了。

 

嘉德罗斯“嗙”地把门关上。他盯着那块布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把它取下来重新夹了上去。他一手拿着菜篮子一手拎着拖把往厨房走，走到一半才发现装着脏衣服的桶还蹲在卫生间门口没拿进去洗。他异常烦躁地跑到厨房，把篮子随便往哪个地方一送，立刻又转过身把衣服拿去滚洗衣机。

等忙活完，他又找拖把，然后面对着相当于没拖的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强忍住一棍子捣穿地面的冲动，把刚刚吸入的空气又全数吐了出来，认命似的继续拖地。拖完了还得先把饭给煮上，菜先放池子里冲水，他人跑去窗台那给一堆花花草草浇水。

 

窗帘显得特别碍事。嘉德罗斯使劲把那两片无辜的布料往两边拽，拽到轨道底了还要扯两下才肯罢休。满目阳光大盛，他满意地点了点头，看着浇过之后显得水灵灵的花花草草，忽然感到一股无与伦比的满足感。

难怪渣渣那么喜欢种这些东西，要不改天去弄点其他的种子？

说起来他是从种子开始种的吗？

思虑过多的后果就是池子里的水满溢出来，差点就在厨房上演一出“水漫金山”。嘉德罗斯赶紧放下水壶跑去关水龙头，接着老老实实洗菜。

 

阳光大片大片地涌进室内，浸染了房间的各个角落，连地板缝隙都不放过。光顺着地板的纹路来到一盆又一盆的植物脚边打转，随着窗帘的飘动像呼吸一般在各式各样的叶片上爬来爬去。

 

嘉德罗斯的日子悠然静默，就仿佛沉在湖底。

仿佛什么都不曾改变。

 

-4-

我很礼貌地告诉金，我的咖啡店一直就开在这里，从来没见过什么公寓。

他脸上立刻失落起来，倒像是我在骗他一样。

 

门外的水汽扑到我的眼镜上，虽然柔和，却让人感到不适。我托了托镜架，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邀请他进去坐一坐。

我可不想让别人以为我对他做了什么。况且外面又湿又冷，让上门的顾客受罪可不符合我们店一贯的主张——虽说，金八成不是来上门消费的。

但也不能让人就这么在外面站着。正巧今天家里来了人帮忙，我跟他们说了一声，果不其然被瞪了两眼，但也没人阻止。

 

于是我把金带上楼坐进雅座。

 

“我好像把人给跟丢了……”刚一坐下，金就蔫蔫地把头低下去，趴到桌子上，嘴里不住地唉声叹气。

我就坐在他对面，递给他一杯果汁，看着他这样子心里暗笑。

 

我心想，真的不是你自己把自己给丢了么。

 

虽然这么想，但是肯定还是得先施以安慰，不然都不知道他要怎么把自己吹上天了。我就问他：“你把谁给丢了？怎么丢的？”

金接过果汁后向我道了谢，然后继续趴着，像滩金橙的果冻。听到这话更蔫了：“嘉德罗斯啦……哦对你不认识他，我跟你说，就是我对象啦，他有时候就是个超级自大的神经病——”

 

我又心想，金这家伙看来真的是几十年都不会更新一下自己的词汇库了。

 

“——前两天我们家里出了点事，他还以为自己跟以前一样什么都不怕呢，现在倒好，也不知道被吹哪去了，我正满世界找他呢。”

我听着听着总觉得哪不对：“……吹？”

金一脸的理所当然：“对啊，嘉德罗斯跟人一打起架来每次都惊天动地的，我在旁边猝不及防就被风吹了一脸呢。”

我忍俊不禁：“……那可真是太厉害了。”

金表示抗议：“一点都不！他真的是太任性了！”他高挥着手臂，对着空气舞动着手臂，像是要打什么人一样。

 

然后他突然安静下来。

 

“其实……”金抿了抿嘴唇，“其实我到这里来也费了很大功夫，在我的记忆里，这里应该是我和他的家的所在地……抱歉，有可能是我记错了吧。”

头顶的灯光忽然闪动了一下，我想应该是灯泡出了问题，等关门之后得仔细找找问题出在哪了。

金继续说道，脸颊苍白：“如果我的记忆真的出了问题的话，那他到底在哪？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我有些搞不清楚了。明明、明明昨天还能听到他叫我‘渣渣’的声音，今天却已经听不到了……你明白吗？我……”

他说不下去了，像是快要哭了似的。

 

他来的时候就是风尘仆仆的样子，像是经历了太多的风霜。他得知这件事的时间应该也不短了，不然到达这里的时候，不会是那样一副预感最终还是实现了的表情。

他绞尽脑汁地向我解释着，带着种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的委屈。

 

我习惯性地想拿下眼镜擦一擦，但是半路还是改成了扶一把镜架。

我喊他：“金。”

他停住，大口地呼吸，眼中的迷茫蓦然扩散。

我感到有点悲伤，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金，你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吗？”

 

他睁大了眼睛，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5-

嘉德罗斯做好了饭，草草吃了了事。他其实是不肯自己做饭的，但吃惯了金做的菜之后再点起外卖，就总觉得嘴里哪个味不太对。

后来他就翻起了金的菜谱。

幸好那个菜谱也在，帮了他大忙。

 

当然，嘉德罗斯开始自己做饭炒菜的初期，还是没能逃脱烧了一两个厨房的命运，甚至还牵连了隔壁住着的格瑞。

这也是至今格瑞都要操心着他伙食的原因——他甚至恨不得帮他把饭菜都给弄好了，省得再遇上一次睡着睡着头发突然被燎了的经历。任谁也不想在睡眼迷蒙之中还要负责救火救灾吧？

 

格瑞表示，他无比想念自己的发小。

但他们都知道要金出现在这里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6-

我又对金说了一遍：“你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吗？”

 

他终于回过神，但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啊？”

 

我卡了一下，暗叫不好，只能硬着头皮说：“对。金，你好。我是‘休憩之所’第214片区的区长。所谓的‘休憩之所’呢，就是供已死之人等待轮回转生的地方，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金点了点头，眼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发光：“哦哦哦原来你这么厉害的吗！”

我有点不好意思，虽然被夸过很多次，但金总是有一种让人被夸到羞愧的魔力。我只好摸了摸后脑勺，对他说：“也没那么厉害，就是被选出来挂牌当个居委会主任啦。”

 

“等等，”我突然反应过来，“金你别岔开话题啊，我说的你都明白了吗？”

金思考了一下：“难怪我说哪里不太对劲！等等我这是死了？那嘉德罗斯怎么办啊啊啊——！”

 

我正想安慰他，没想到他爆发出一句：“那家伙不会做饭啊！而且嘴还那么刁！没有我他岂不是要饿死啊！”

 

为什么我只是来当个引路人都能被塞一嘴狗粮啊？

我有点生气。

 

“那么金，你想再见到嘉德罗斯吗？”

“可以吗！可是这不太符合你们的规定吧？”

“啊这你就不用管了，你只要知道你可以去见他就行了，所以你愿意吗？”

 

金已经彻底恢复过来，一点都没有刚才那沮丧样的影子了。他对着我点了点头：“我当然愿意！什么时候都愿意啊！”

我故意问了句：“哪怕需要付出代价？”

他立刻捂住了嘴，瞪大眼睛问我：“会付出什么代价？”

 

看他这么活泼，我也就放心了：“不逗你了。喏，就你身后这扇门，拉开它走进去，你就能去往你思念的人身边了。”

金眨了眨眼睛，仔仔细细地又看了我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向我说的那个方向走去了。

 

他踏进门的时候，突然回过头来跟我说了一句话，不过还没说完就被门内的吸引力强行拉走了。我看着他离开，在那儿站了半晌。

 

“你跟我的一位朋友很像，都非常温柔！就是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了……对了！他叫紫……”

 

紫堂幻。他叫紫堂幻。

我摘下眼镜擦了擦雾气，感到嘴角像是被沉重的水汽拉着似的向下撇，心里一阵阵地抽搐着。

 

金，保重啊。

 

-7-

嘉德罗斯相信世上确实有鬼魂。

 

废话他自己就已经死了，他不相信自己难道还要去相信别人？凯莉？别搞笑了好吗？

 

所以他才觉得奇怪，照理来说金应该没死，怎么可能会来到这个地方呢？他黑了脸，不会是那群混账又起死回生了吧——

“喂，渣渣，你给我解释一下。”

“啊？什么解释啊？”

 

嘉德罗斯正要说话，手机忽然响了，是片区管理中心发来的信息：“【公益】休憩之所777片区：尊敬的客户，您好！截至xx月xx日，您的户口上共增加了1位新生居民。您可通过掌上服务中心享受便捷查询与管理。详情点击http：//wap.aotu.777.cn/qcs。”

接着又来了一条：“户口办理提醒：……”

这条嘉德罗斯还没看就已经把手机给捏爆了。

 

金这刚坐下来还没多久，就又被嘉德罗斯给拉走了。好不容易回暖了一些的手在冷风底下一吹又有些变凉的趋势。

嘉德罗斯一言不发地抓住他的手往自己兜里塞，还顺手拿了条围巾把两个人给围在了一起。

金冒着泡地感受着嘉德罗斯手上的温度，简直不能更高兴了。而嘉德罗斯却更加疑惑，还带了点暴躁。

 

他拦了辆出租车，叫司机直接开到管理中心的大门口。

 

“欢迎来到‘休憩之所’第777片区，我是这里的协助区长凯莉哦！请称呼我为‘凯莉小姐’。知道吗？”凯莉坐在片区管理大厅里，笑眯眯地看着他俩，特别官方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闭嘴。”嘉德罗斯炸了，他拽住金的衣襟往前怼到柜台上，金差点没站稳，“你知道我来是为了什么。说，这渣渣是怎么回事？”

凯莉保持微笑：“嘉德罗斯你脾气这么臭，小心金不要你。”

 

嘉德罗斯眯了眯眼睛，轻轻地放开不断挣扎的金。

他双手撑住台面，两眼逼视凯莉。

 

场面一度安静下来。

 

凯莉有些绷不住，移开眼捂住了嘴小小声道：“呃……你知道的嘛，金的老毛病犯了，就，迷路了呗。”

这回换嘉德罗斯绷不住了。

他直接转过去，重新扯住金的衣襟：“渣渣，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

 

金：“等等等等！嘉德罗斯原来你也死了？欸不对，不是……你先让我理一下啊啊啊！我有原因的啊！你别把你的拳头凑过来好吗！我说我说啊！我可是第一次死啊，走错一个两个片区不是很正常的事嘛！”

嘉德罗斯：“你迟到你还有理由了？！让老子等上一整年的除了你不会有别人了！”

 

然后嘉德罗斯把金揍了个爽拖回了家——当然户口什么的都丢给凯莉办去了。

皆大欢喜，啪啪啪啪。

（完）

2017.09.26